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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京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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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京城

蕭家人丁興旺,蕭府占地廣闊,是西城柳影巷裏的獨一戶。

與南宮家極致奢靡的赤柱金瓦不同,蕭府的屋舍景觀處處精雕細琢,卻毫不張揚,彰顯著清貴雅致的文人風骨。

堂中,得了消息的蕭父與蕭母早就等在了這裏,蕭承安趕忙上前拜禮。

蕭父身形挺拔,面容嚴肅,一身松濤色的錦緞長袍,腰扣玉帶,帶著上位者的富貴與威嚴,他滿意的拍了拍蕭承安的肩膀,目光中有著顯而易見的自豪與關愛。

“你助藏劍山莊擊退韃靼的事情,我已在邸報上看過了,不錯。”

蕭母神色溫柔,滿面笑意:“安兒如今是舉世聞名的大俠了!”

“娘。”蕭承安有些不好意思,“您就別打趣我了。”

蕭承安拉著孟嫻介紹過,蕭父不動聲色,微微點頭示意,蕭母則是有些訝然。

雍容端莊的美婦人目光含笑掃過二人,拈著錦帕掩唇輕笑。

“別看你爹不言語,他可想著你們呢。一得信就叫廚子備好了宴席,還特地請了關外的大廚。”

絕影峰地處關外,蕭承安七歲起就久居那裏,口味也漸漸更偏向於那。

蕭父蕭母特地派人去學,在京中開了家關外風的酒樓,每年蕭承安回來時都會叫來府中做上幾道,免得他不適口。

蕭承安這幾年走南闖北,各地風味都吃過,哪裏會有什麽不適。

蕭父蕭母又何嘗不知,只是父母的關愛不會因兒女日漸強大而減少,他們只是想把一切能想到的事情都為他做到罷了。

蕭承安笑著應下,滿臉期待,和孟嫻說要她好好嘗嘗關外的美食。

大戶人家的席面當真豐盛,有頗具京城特色的京醬肉絲、黃燜魚肚、薄餅烤鴨,還有更多關外風味的菜肴。

肥美的林地野雞燉上鮮嫩的榛蘑,裹著糖漿酸甜可口的鍋包肉,炙烤過的羊腿被片好擺成精美的花瓣形狀……

孟嫻瞧著人多,本還有些不大好意思,卻見身旁的蕭母下箸如飛,不一會功夫便挾空了小半盤鍋包肉,滿頭珠翠半點未亂,臉上笑容依舊端莊。

“吃呀,女孩子要多吃肉,才能皮膚嫩滑。”

她笑瞇瞇的招呼著孟嫻。

孟嫻大為讚同,感嘆人間有知己,隨即釋放天性與她的新知己一同飽餐了一頓。

蕭承安與蕭父坐在一側,父子二人互看了一眼,默契的提起酒杯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蕭承巖一臉呆滯的坐在下位,他看看這邊對酒的父兄,又看看那邊湊在一起猛吃的母親和孟嫻,只覺得場面莫名的和諧又不和諧,說不出哪裏不對。

他仔細想了半天,悲哀的發現不和諧的因素竟是自己。

一頓飯吃的饜足無比,孟嫻與蕭母說著天南地北的美食,竟聊的十分投緣,不亦樂乎。

蕭母不但愛吃,更愛做,談起美食烹飪技巧來頭頭是道,連廚藝上佳的蕭承安都忍不住插嘴細問了幾句,想來是水平還在他之上。

飯後,孟嫻難得地有些吃撐了。

富貴人家膳食/精致,搭配講究,冷熱葷素搭配,還有餐前養生湯、餐後小甜水,她不知不覺就吃了很多。

孟嫻正癱在檐下躺椅上,揉著肚子消食,蕭承安來了。

“吃多了?”

“嗯,消消食。”

“哪有躺著消食的。”蕭承安失笑:“出去走走嗎?”

孟嫻一拍即合:“好啊,正好去看看寶慶。”

這位真正的神醫谷醫女堅守初心,一路走一路行醫救人,從西南雲谷一直走到京城,最近在南城開義診,免費給乞兒老弱配藥。

京城向有“東富西貴、南貧北賤”的說法,一路從城西蕭府行至南邊,巷道越發狹窄,院墻也低矮了許多,濃郁的市井氣息卻有著別樣的京都風味。

寶慶的義診攤子在晚市的深處,孟嫻二人到來時她正拿著個冰糖葫蘆啃的香甜,嘴邊帶著晶亮的糖渣,一雙圓又亮的貓兒眼氣鼓鼓的瞪著身旁的蕭承巖。

“再敢說我師姐壞話,信不信我真給你下毒!”

蕭承巖委屈道:“你的冰糖葫蘆還是我買的。”

寶慶哽住,吃人嘴短,她很想有骨氣的還回去,又舍不得到嘴邊的美味,猶豫了一下,“哼”的一聲扭到一邊去吃。

“他說我什麽了?”孟嫻笑道。

“師姐!”

寶慶眼睛一亮,蹦蹦跳跳的撲過來,沒心沒肺的把蕭承巖說過的小話全都抖落了出來。

說罷,還氣憤的剮了他一眼,道:“太過分了!”

“確實。”

蕭承安皺眉應聲,訓斥道:“吃了飯就不見影子,居然是來這裏說人壞話的。”

蕭承巖手足無措,一個頭兩個大,他倒也沒說什麽很壞的話,只是擔憂哥哥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,性命不保罷了。

天知道為什麽那個一看人就很好的醫女非要給哥哥下毒,而哥哥明明知道卻甘之如飴。

他的哥哥如此高大英俊,京城關外無數女子傾慕於他,饞他身子的不知凡幾,他怎麽如此想不開,偏偏愛上個饞他命的。

愛情使人盲目,情真天易老,意切人路絕,話本誠不欺我。

孟嫻倒沒覺得什麽,從第一次見蕭承巖她就知道這人是個憨憨,說什麽做什麽也不大放在心上。

蕭承安卻很是嚴肅,認真說教了一番:“你年紀不小了,該知道什麽話能說,什麽話不能。”

“須知‘說人是非者,必是是非人’,哪怕只是為了歸正自己的德行,也不能輕易語人是非。”

蕭承巖規規矩矩地垂頭聽訓,心中不無懊悔。

真是現世報來的快。

也怪他,說未來嫂子的壞話給她師妹,半刻鐘都沒有就被抖落到了正主面前。

他自小受世家嚴格教育,不是不懂這些道理,平素以君子道自我約束,不愛說三道四。

只是不知為何,一到寶慶面前他就管不住嘴,什麽都往外說,哪怕是吃了什麽菜、看了什麽風景這種小事都想告訴她。

寶慶沒想到蕭承安會這麽嚴肅的批評蕭承巖,還扯到了君子德行上。

她不知怎的就感覺背後毛毛的,好像自己也做錯了什麽事一樣,冰糖葫蘆也吃不進去了,老老實實的站成一排跟著聽訓。

末了,蕭承安讓蕭承巖先回去,既然決定了這兩年都要外出游歷,那在家的時光就要多陪陪父母、多溫書,以免游歷歸來,武藝提升了功課卻落下了,遺憾落榜。

蕭承巖好不容易被放過,卻不見高興,他意意踟躕的應了是,走後不過半刻又在巷口探頭探腦,回來扔下了一大堆點心果子,還有爆肚、鹵串之類的小吃。

“今日看診的人多,才閑下,寶慶還沒吃晚飯。”

蕭承巖解釋,又轉頭對孟嫻說:“孟姑娘也嘗嘗吧……先前是我不好,實在抱歉。”

孟嫻對他笑了笑,說沒關系,還拉了拉蕭承安的袖子。

他面色也緩和了下來,摸了摸弟弟的狗頭,“知道了,快回去吧。”

寶慶吃的頭也不擡,蕭承巖憨笑了兩聲,離開了。

“人家給你買那麽多吃的,你都不和人告個別嗎?”孟嫻問道。

寶慶抹了抹嘴,滿不在乎:“有什麽好告別的,一天見八百次,十二個時辰恨不得八個時辰他都在。”

孟嫻奇道:“他這麽閑的嗎?為什麽總和你在一塊。”

寶慶也很納悶:“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,又不會醫術,整天待在我的攤子上幹嘛。”

蕭承安看著真心實意在納悶的師姐妹兩人,心情十分沈重,為自己和弟弟都捏了把汗。

尤其是他自己,不知還有多少時間,能不能等到她開竅的那天。

孟嫻陪著寶慶一同義診,收市後又將她送回了客居的安濟院。

這裏是朝廷設立的收容孤兒獨老的地方,寶慶近來都居住在這裏,為這些貧苦人治病養身。

“我還以為你住在蕭府呢。”孟嫻道。

“蕭承巖倒是叫我去了。”

寶慶撓頭道:“蕭家不是江湖人,我畢竟是個姑娘家,住過去不大好。”

孟嫻楞了一下,轉頭看向蕭承安。

她不懂這些凡人的禮節,不知未婚的姑娘不好住到男性友人家中,蕭承安卻是大戶人家出來,一貫守節知禮的。

怎麽他什麽都不說,順其自然的就給她安排好了住處,蕭父蕭母也笑瞇瞇的歡迎。

回去的路上,她有些沈默,不知該說什麽。

“母親很喜歡你。”蕭承安開口。

“我也很喜歡她。”孟嫻微嘆,蕭夫人真是她在這個世界遇到最投緣的人了。

“若不是年齡相差太大,我都想認個姐妹了。”

人家才四十出頭,她三萬高齡,實在差的太多。

蕭承安大驚失色:“那怎麽行?”

孟嫻一時走神,脫口而出:“你嫌我年紀大?”

蕭承安:“……”

孟嫻回過神來,懊惱自己一時嘴快。

和蕭承安太熟了,她越發的不設防。這要是傳回冥界去,還不得讓人笑上個幾百年。

蕭承安也沒再說話,仿佛沒聽到那句話一般。

兩人在傍晚的京城裏閑逛,直走到暮色四合,月上柳梢,才回了蕭府。

**

是夜,蕭夫人提著食盒來到小兒子的房中。

“娘瞧你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,餓了吧?”

蕭承巖抓著根棒骨啃得噴香,感動地說還是娘好。

蕭母擦了擦小兒子的花臉,柔聲問:“那位孟嫻姑娘,你認識的吧。你怎麽看?”

“……我沒眼看。”

蕭承巖悲憤道:“我看都不敢看!”

“我的哥哥,我高大俊朗,武藝不凡的哥哥…如今袖子裏揣著松子,包袱裏裝著梳子。美色誤人,話本誠不欺我!”

最主要的是,她還想要他的命!

癡男怨女,情真天易老,意切人路絕啊!

蕭承巖心裏憋悶,不敢把這些說給母親聽。

“說的叫什麽話!”蕭夫人曲起手指,狠狠敲向小兒子的頭。

“娘——”蕭承巖捂著頭委屈的喊。

蕭夫人看真給敲紅了,伸手揉了揉,叮囑道:“安兒這樣做才是對的,你以後有了心上人也要這樣。”

“對媳婦好些總是沒錯的,要記住,家和萬事興。”

蕭承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,“喔”了一聲。

高大的少年臉上還帶著油花,手拿著棒骨,懵懵懂懂的,卻不知怎的紅了臉,紛亂的思緒裏有一雙古靈精怪的貓兒眼瞟來瞟去,好似在嗔怪一般。

不知她今晚吃飽沒有。

蕭夫人看他居然說著話都能走神,一臉的傻樣,忍不住頭疼道:“把你那些話本子都扔了,多看些能長腦子的。”

“娘——”

屋內再度響起哀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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